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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四十一)一群白鸽飞过去,翅膀扇动气流,(1 / 2)





  云蓁出门一路小跑到小区西门,黄狗卧在草丛中警惕地看着她一路跑过来,云蓁蹲下和它对视,黄狗盯了她一会儿就挪开了目光,趴得舒舒服服的,眯起了眼,云蓁轻声对它说:“要下雨了,你快躲躲吧。”

  它自然是听不懂的,岿然不动,云蓁抿嘴哂笑一下,跑出了门,她拦了一辆出租车,胸腔处像揣了一只小鸟,一直在噗通噗通地跳动,像要飞起来。

  司机从后视镜看她,搭讪道:“这么早就去学校啊?”

  云蓁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  这条时间线和这个空间里的林涧松会是哪一个呢?

  云蓁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在等待一场准备了很久的考试成绩,心里知道结果应该是挺好的,但总是害怕出意外,是一种惴惴不安的向往。

  云蓁下了车,乌云咆哮着席卷而来,遮天蔽地,她犹犹豫豫地又一次站在了林涧松家门前,天空黑得像是在傍晚。

  伴随着倾盆而下的大雨,云蓁敲响了林涧松家的大门。

  *

  林涧松睁开眼,捞过床边的闹钟对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了看,才五点钟。

  他一整晚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醒一回,每次醒来都像是从一层地狱里奋力爬上来,他闭上眼睛,满脑子都是云蓁在他面前翻身跳下去的样子。

  明明知道这条时间线上的云蓁确实是没办法挽回了,他还是不停地在想,如果当时没有愣神,如果能抓得再牢一点,如果直接就把她拖抱下来,结果会不会不一样。

  “如果”这个词,是这世上最难得到的东西。

  他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家,直挺挺躺在床上,等待第二天的到来,如果他的猜测没有错,他现在和云蓁已经在不同的时空了,他倒回了一切即将发生的那个六月二十四日,那个时候,云蓁满身都是决绝的死意,而他也将被巷口疯狂而来的卡车撞死。

  如果他们的时间仍然停滞着不断卡带,那明天他将再一次经历这一天,今天的云蓁已经跳下去了。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第二个今天的到来,拦下她。

  如果这个循环还存在的话,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这个“如果”之上。

  他半梦半醒,做着一连串光怪陆离的梦,他梦到他们在海里不停地游,海面上都是雾气,四周只有五颜六色的渔船的灯,云蓁眼睫湿漉漉的,他们不知疲倦地向前游,直到一个瞬间,他转身发现他一直抓着的是云蓁的衣袖,她早就不见了踪影,只剩下他和她的衣服在海里浮浮沉沉。

  他大声叫她的名字,突然之间被一条鱼咬住了裤脚,他毫无反抗地沉了下去,一直沉到了海底,一踏上海底绵软的细沙,他就像沙漏里的沙一样被倾倒了过来,他发现自己正襟危坐在教室里,抬头看去,坐在教室前方的云蓁马尾又黑又亮,她头发很多,发质细软,林涧松还记得它们的触感,冰冰凉凉。

  云蓁站起身回头看了他一眼,无声地对他说了两个字,就又一次翻过教室的窗台跳下去了,尖叫声响起来,他坐在座位上,整个人都像琴弦一样颤抖着,他起不了身,全身都像是被钢筋焊住了,他在恍惚之中解读了她的唇语,她对他说:“再见。”

  同桌拍了他的肩膀一下,把他从钢筋铁架中解放出来,他急不可耐地站起来,只迈出了一步就一脚踏空又站在了一间屋子的客厅里,空气中都是烧香的味道,他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:“姥姥,今天想吃豆腐脑和油条。”

  他走进去,看到小小的云蓁裹着被子坐在床上,年轻一点的姥姥笑着打开窗:“好,快穿衣服,我带你去买。”

  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,她眼里都是姥姥,是完全的信任和依赖,早晨的阳光和空气扑面而来,云蓁看到了他,她笑起来,嘴角的小酒窝若隐若现。

  他也牵起嘴角,没等他完成这个笑容,下一瞬他就被从虚空中拽出去,云蓁拽着他奔跑在山顶的草丛里,野草扎着他的脚踝,他看着身前的她跳动的长发,她回过头,林涧松听到她说:“下一个春天带你来这儿放风筝吧。”

  他在一个又一个梦里不断穿梭,一层又一层的空间绽放开来,他和她在星空下听歌,在深海里嬉戏,他们静静地熬夜等昙花开放,他们养了一只叫珍珠的黑猫……

  他的梦像一层层洋葱一样,他越剥越深,到了最后一层,他趴在学校天台的围墙上,看到云蓁倒在血泊里,她睁着眼睛,嘴一张一合,她在对他说:“救救我——”

  林涧松大汗淋漓地翻身坐起来,又看了一眼闹钟:六点钟。

  他起床,焦虑地收拾好书包,一路心神不宁地来到了学校。

  来得早,教室里没几个人,邓老师溜达进来,看到他愣了一下,走过来问他:“今天不是去看你爷爷吗?”

  林涧松勉强笑了一下:“下午再去。”

  邓老师点点头,正要走开,林涧松叫住他,犹豫地问道:“老师,云蓁她今天,没请假吧?”

  邓老师一头雾水,但还是说:“没有吧,她没和我说呀,怎么了?她今天不来?”

  林涧松不知道怎么回答,只能含糊道:“就是随便问一问,没事的,老师。”

  邓老师又溜达着走了。

  林涧松一直紧盯着门口,云蓁进来了。

  他有点恍惚,她和往常没有任何不一样,他看着她坐在座位上,掏出书本,塞好书包,看着她细白的手指拨弄了几下头发,她的同桌跟她说了几句话,她侧耳听着,好像回应了,又好像什么也没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