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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沈追笑了笑,受了李熠这声谢,也收到了李熠的暗示,明白对方希望自己查清何人要他性命,并带兵坐镇江南,免得灾民暴.乱,或者有人趁机为非作歹。

  这与陛下给他的旨意相同,沈追乐得卖李熠一个人情,笑道:臣奉命协助王爷,不敢居功。

  姜羡余和姜柏舟无意听他们互相恭维,一直跟在队伍末尾,低声商量接下来的打算。

  两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山。

  李熠被请进淮安知府府中,由淮安名医为他看伤。李熠却一边换药,一边要淮安知府汇报灾情。

  虽然在被困山中那一个多月见识了数场大雪,但他仍然没有料到,进入淮安城会看到那么多衣衫褴褛的灾民。

  淮安知府忙告罪:是下官失职,江南数州,确实是淮安灾情最为严重这一是因为淮安的暴雪下得最久最多,二则是因为淮安百姓对发生灾情的警惕性不足

  姜羡余和姜柏舟自然没机会听到这样的机密,他们将李熠送进淮安城就回了镖局分舵。

  泡了个热水澡,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,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菜,姜羡余和姜柏舟一块读这些日子从金陵送来的信,有姜父姜母写的,也有谢承写的。

  起初隔几日就有一封,后来大雪封路,一封比一封迟,最近一封是半个月前送到的,但寄信的日子确实二十多日前。

  信是谢承所写,问他是否平安,劝他不要冒险,无论如何一定要保全自己。可能是怕旁人看见,他没有写什么私密话,只留了一句:师父师母将苏和接回了镖局,他和启轩一直很想你,每日都盼你平安。

  谢承对相思一字未提,姜羡余却能读到他的想念,读得心头发酸,眼睛发热,心底更一阵阵后怕,不敢回想当时在山中两次遇险的情景。

  因姜柏舟在场,姜羡余不敢表现出失态,极力压抑翻涌的情绪。

  怎么了?姜柏舟发现他的异样,关心道。

  姜羡余吸了吸鼻子:没什么,我想回家了。

  姜柏舟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,如今爹娘都在金陵,但运河不通,陆路也不好走,不知能不能在年前回去团聚。

  如今已是腊月底,过几日就是小年,怕是赶不及了

  正想着,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。

  少爷,沈追找上门来了!

  第六十一章 今生:不请自来自取其辱

  沈追找上门的举动在姜羡余和姜柏舟的意料之中,但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见沈追的打算,立马让下人出面拒了。

  只是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当惯了上位者,半点不客气地强行闯入,执意要见姜羡余兄弟俩。

  姜羡余和姜柏舟到的时候,一众镖师正将沈追拦在镖局前院的练武场中。

  沈追只身前来,似乎并不把姜家兄弟和平安镖局放在眼中。

  姜羡余当即抽出兵器架上的长剑朝沈追攻去。沈追侧身避开擦过发梢的剑刃,捉住了姜羡余的手腕。姜羡余却将长剑抛到左手,灵活抽身撤出右臂,回身用左手执剑削向沈追。

  剑势毫不弱于寻常,沈追连忙后撤,腹部的金线谛听纹被一剑斩喉。

  你你会左手剑?!

  姜羡余并不搭理他,看见姜柏舟挥退了其他镖师,才正脸看向沈追:沈大人擅闯民宅意欲何为?

  沈追甩袖冷哼一声:乱臣贼子也敢称民?

  姜羡余面色一沉,持剑的左手刚要抬起,姜柏舟上前握住他的手腕,冷眼看向沈追: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?到底谁才是乱臣贼子,沈大人不是最清楚么?

  牙尖嘴利!

  沈追怒道:老夫当年一时心软留了江家一条血脉,却养出你们两个无知小儿!年轻傲慢!自视甚高!放着安稳日子不过,先是接近睿王郡主,又趁江南雪灾与方志洲做交易,如今更是趁机接近毅王,真当以为凭你们这点手段,就能为江家平反?

  沈追先前收到江家与睿王郡主接触的消息便觉得意外,隐姓埋名、低调行事二十年的江家后人为何突然抛头露面,再度同朝中势力扯上关系?

  想来想去,恐怕只有为江家平反这一个目的。

  姜羡余并不意外对方会有这样的猜测,但也不至于傻傻地承认,给对方留下把柄。

  他看着沈追的眼神冷冽入雪,语气讽刺:没想到沈大人同那谋害毅王殿下的小人并无分别,满心满眼只有争权夺势,全然不顾江南百姓死活。沈大人自己不择手段惯了,便也以己度人,以为旁人的任何举动都是别有用心。此刻迫不及待跳出来指责我等,恐怕要先问问自己,手上到底沾了多少鲜血,害了多少性命!

  放肆!!!

  沈追恼羞成怒,横眉怒斥:我与你外祖父同辈齐名,何时轮到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指责于我?

  凭你也配?!姜羡余抬剑指向他鼻尖,眸中怒火熊熊,我外祖父是武圣在世,忠骨良臣。而你不过是个贪权自利的皇家走狗!哪来的脸面与我外祖父相提并论?

  放肆!你沈追额角青筋暴起,面色青红交加,但除了一句惯用的呵斥,压根说不出更多话来。

  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子指着鼻子骂做走狗,不仅极度屈辱与讽刺,而且还戳穿了沈追拼命遮掩的真相是他接受了明仁帝与今上的暗示,出卖了江蔚风,才坐上天心府指挥使的位置。

  所谓的天心府重臣谋逆,不过是皇家做局,除掉宁直不屈的江蔚风,换上一条更听话的狗。

  沈追自认不是什么聪明人,但他善于审时度势,精于算计人心,所以明知自己样样不如江蔚风,无法凭本事胜过他,争得指挥使一职,却又十分不甘心一辈子做他的副手,处处听命于他。

  于是在机会出现的时候,他毫不犹豫背叛了江沈晏三家同盟,将世代交好的兄弟送到了皇权的铡刀之下。

  以至于晏家也随之没落,剩他沈家独掌天心府的大权。

  午夜梦回,他也曾愧疚难安。可随着一次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自我开脱,他慢慢将自己的所作所为视作情有可原、理所当然,直到再度遇见江家人

  上回是江宝珍,这回是江羡余,毫不留情地扯开他的遮羞布,将他的罪行昭示于阳光之下。

  他恼羞成怒,急火攻心,万分后悔当时一时心软,给江家留了一条后路,此刻望着姜羡余和姜柏舟轻蔑的眼神,恨不得立刻将对方斩草除根,碎尸万段。

  但他不能。

  姜家兄弟在方志洲、诚王、毅王面前都露过脸,江蔚风谋逆的旧案也不适合翻出来,他不能轻举妄动。

  姜羡余将他的色厉内荏收入眼中,讥诮一笑,淡淡道:大哥,咱们还是早些回扬州,继续隐姓埋名过日子,免得沈大人总以为我们有阴谋。

  姜柏舟一本正经地接话:也好,回去我们就写信给巡抚大人,告诉他并非平安镖局不肯为江南百姓出力,而是咱们沈大人,不需要平安镖局出力,也不需要毅王殿下平安归来主持赈灾。区区雪灾,不过死十几万平民罢了,哪有沈大人的掩盖亏心事重要?

  沈追气急败坏,正欲开口,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。

  姜镖头这话可不对。

  换上皇子蟒袍、披着狐裘的李熠先声夺人,施施然步入镖局,身后还跟着一队侍卫。

  沈大人上得君心,下听民意,怎会不管江南百姓的生死。李熠看了一眼沈追,又浅笑着看向姜柏舟和姜羡余,你们是不是同沈大人有些误会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