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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4节(1 / 2)





  顾皎就听不得人说懒字,马上起劲地反驳,“懒怎么了?懒让人聪明,让人脑子动起来,挖空心思去想怎么改善生活;懒才是推动这个社会发展的最高力量。李恒,我告诉你,在我们那处,懒得出奇的人才能创造新生活。”她颇为振振有词,哪儿还有刚嫁给他那时候的狡猾劲?已经完全理直气壮,丝毫不掩饰了。

  李恒见她一副振振有词,完全抛弃刚嫁给自己时候的狡猾,丝毫不掩饰地理直气壮,有些一言难尽。他挥挥手,“我不喝你计较。”

  她却更来劲了,“你这种不计较的态度,其实也是不对的。当日我要修路,先生嫌我奢靡,偏不明着教训我。为甚?他老思想,觉得女人在家的时候由父兄管,出嫁了该丈夫管。因此,女人不懂事,不是女人不对,而是父兄和丈夫不对。”

  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李恒不觉得魏先生的看法有错。

  “问题大了去了。我生下来就是个人,虽然器官和男性有所差别,但人的本质不变,是吧?未成年的时候,爹监管我,还算是有个理由。但兄长和丈夫负责,是甚意思?本质上还是没把我当人,乃是一个物件,附属于男人存在的物件。那么,物件犯错了,便去找物件的主人担责,是吗?”顾皎斜眼看着他,“你觉得,我是个物件吗?”

  李恒闭口不答,另外开辟战场,“然女子本弱,若家中无男子扶持,如何在乱世存活?”

  这问题,顾皎倒真有些不好回答。毕竟,这当真就是社会学的问题了,文化,经济,国力,风俗样样相关。

  “如此说来,你活的那处也未完全解决这问题。”他见她答不出来,笑了。

  他这话说得新鲜,顾皎由不得不去看他。他道,“若是已经完全解决的问题,你或者会不习惯,但一时间也无法说出这样的话来。我只告诉你,在现时不仅大多数女人只是物件,连男人也是。”

  顾皎一怔,再一想,却果然。

  自然残酷,人若想活,必须要有比残酷更残酷的韧性才能战胜它。

  李恒见她发愣,心中暗暗失悔。他既不愿她留恋天外天的好处,便不该随意说起此处的不好来。若她当真过不下去,也不愿为他忍耐,该如何?思及此,他便道,“我小时候,许慎先生和魏先生也经常约了许多人来家中清谈。谈性浓的时候,几日几夜也不愿散。天下大势,人性浅薄,士人和庶人,连投胎和命运如何都有涉及。”

  顾皎的思绪被拉回来,马上道,“适当的清谈和思辨,能解决一些思想上的问题;但思想层面要落实,最终靠的还是实干。谈肯定是要谈的,但谈完之后,得立马实干,否则便是水中月一般虚幻。”

  李恒只笑一笑,道,“既如此,咱们便在如脂会馆那处办一个宴席,遍请周围的大儒来议事,且谈几年内四郡的发展。兼论天下大势,你觉得如何?”

  她拍手,“好事啊。”

  他握住她的手,揉捏半晌,又道,“顺便给李昊下个帖子,就说许慎先生要来,请他一观。”

  便是要安排‘许慎先生’见李昊了。

  “没问题。”顾皎两颊起了笑涡,“我马上让含烟去准备,趁着冬日无事,也给大家找些乐子。”

  一个人的名字落入李恒的耳中,那人便无处不在起来。

  李恒对李昊起了疑心,难免留意起来。这一留意,那李昊当真无处不在。

  早起顾皎在花园散步,他能隔着篱笆说笑几句;午食的时候,总找借口让小丫头来送些新奇的吃食,逗得顾皎日日都能听见或者想起他的名字;又兼顾皎找如脂做请客的准备,李昊居然自告奋勇,带着李端帮忙整理宾客名单。又因有一部分大儒其实对李恒没感觉,李昊便用了自家的帖子,亲笔写了邀请函。

  什么是做戏,什么是带了真心的做戏,李恒还是能分得清楚的。特别是偶尔瞥见李昊看顾皎那眼神,那种强行藏起来的贪婪,令他怒火滔天。

  李恒将辜大叫来,问,“那李昊,可是失礼了?”

  对谁失礼,什么失礼的行为,通没说。可辜大有人盯着李昊,自然知晓他在屋中的龌龊事。他沉默地立在堂下,一言不发。李恒看他一眼,知晓他不会再说什么。

  可沉默,那便是有。

  李恒的脸瞬间变色,握在手中的笔杆寸断。

  杀心,动了。

  第147章 屈从

  魏先生将许星关在顶楼, 日日辛苦做功课。好容易考了个及格, 才略松口。

  “可以出去见见人了。”

  顾皎听得这个信儿,立刻安排了一场会见。毕竟, 要让李昊将真神请出来, 也需得让人亲眼见见真东西。

  一个小型的宴饮,来的多是李家人和马家人,又有城中的幕僚, 也算是济济一堂。马家太爷最是积极,放言许先生乃是他的救命恩人,不来的便不给他面子。

  顾皎本想给‘许慎先生’设计一个亮眼的出场, 可李恒却开口了。他道, “你甚也不用做, 先生都安排好了。”

  她好奇得要死, 问怎么准备的。

  李恒就笑,道,“自许慎先生出手那日, 哪一桩不是在安排中?”

  顾皎略一回想, 果然如此。

  ‘许慎先生’一来便救了马家太爷,那之后便专心研究病情, 回绝了许多人的邀请。他不见人,不会客,连郡守出面也多半是不行的。如此, 便给人一副高人的印象, 无形中抬价了。好容易能见得一面, 又有马家太爷放话作保,请的客人也是个个有来头。现今社会,出一趟远门不容易得很,和某个高人会见一次更是困难。一年只得一两次的清谈机会,当然是万分期待了。

  想得清楚后,不禁感叹其实古人才当真是营销的高手。毕竟幕僚和谋臣要货卖帝王和诸侯,套路就不能一般的浅显。卖家先得有智力上的优势,搞一个代表作出来,作价高高挂起;再来一些同窗或者亲友抬轿子,将格调保持住,顺便帮忙四处推荐;当买家看上这货了,有心询问,便不能轻易被寻见。毕竟,容易到手的都不太珍贵,需得一而再再而三地寻访,有付出才会珍惜。如此这般,卖家和买家终于见面,就该是互相面试的时候了。双方都要显出自己的本事来,如何方成一段君臣美名。譬如后世人均知的‘三顾茅庐’‘卧龙凤雏’等等,仔细分析,都是相当成功的营销案例。

  果然,到了那日,如脂的会馆上下四层,热闹到极点。然李恒和顾皎都到了,魏先生和许慎先生却依然未到。

  顾皎心里嘲着他们弄鬼,自带着李端和诸位夫人小姐去侧厅烤火、吃茶。她们坐在温暖的火炉旁,隔着轻纱屏风看着外面的正厅,既透又不太透,听什么都是方便的。

  李端用扇子挡了口鼻,“先生怎还没来?”

  “不知,”顾皎也有心帮人抬一回轿,便道,“先生日日忙,轻易不敢打扰他。”

  “忙些甚?”

  “不懂,且有些怕人。”

  “怎会怕人?”

  刘氏便接口,“当真是有些怕人。那日在校场,多么凶险?好几个大夫轮流忙太爷的病,均看出来是胸腹胀气了,但哪个有办法?且退一步,便有了法子,谁敢去上手?”

  李端嘴角微微勾起,显出几分讥诮来。刘氏便不说了,去旁处和其它人说话。那些人便对她低语,“若不是郡守夫人,她都不愿和咱们坐一处。你何必找她说话,多没趣?”

  刘氏大约也是有不满的,但好歹能说几句有见识的话,道,“今天是郡守和夫人请客,咱们当然不能落了夫人面子。她是客,咱们也不能算完全的客人,且得是小半个帮手。和她说话,乃是夫人的礼,对不对?再有了——”

  她压低声音,“平平都是人,只生得不同人家,便命不同。譬如一树上的花,风吹花落,一些花瓣落在泥泞里脏污一世,一些却落在清水流中。命呀,咱们也是怪不得的。只一个,她们终日饱食无事,为何却看不上劳作之人?只觉动了手,便是下作。连许慎先生这般的,只不过擅了医,需亲手去料理一些事务,她便觉得不如人了。这才是当真不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