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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节(2 / 2)


  “说起来思薇这样子,我怪不好受的。”

  “嗯?”

  即熙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这种感受,她慢慢地向前走,雎安走在她身侧。月光皎洁街道空阔,她觉得心底里很惆怅又难受。

  实际上她很少心情低落,她总是有一千种方法让自己开心起来,对她而言活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潇洒畅快,就算是死亡也没什么可怕。

  但今天例外。

  即熙慢悠悠地说:“我总是觉得这世上的事情,最好的结局就是好聚好散。大家相聚的时候好好珍惜,全心全意对待彼此,到了该散的时候就散了,没什么可遗憾的。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,不应该太执着不放。”

  雎安安静地听着她的话,他嘴角的笑意淡下去,眼眸微微低垂,并没有应答。

  “我以为大家都像我一样,到了路口各自分离,开心地去过自己的日子。我没想过思薇一直在找我,这么多年来愧疚难过,等我回来。”

  原来只有她一个人继续往下走了,思薇则被她抛在了分离的路口。想到思薇刚刚泣不成声的样子,想到思薇这么多年来一直寻找她,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。

  那是她妹妹,虽然她一直和思薇吵架,却总是想保护她,不让她受伤的。

  “雎安,你也像思薇那样,从来没有忘记我,一直在等我回来么?”即熙转过头去望向雎安。

  雎安的脚步顿了顿,禁步上的铃铛撞在一起,叮咚作响。

  这个问题如何作答?

  鱼不会时常想起自己在水里,人也总意识不到自己在呼吸,他有时也像这样不会想起即熙。

  因为这种思念太过自然,悄无声息而持久,以至于变成了不可知的习惯。

  最终雎安只是笑着,温和又淡然地说道:“我自然不会时时记得你,但是像你这样的姑娘,要完全忘记也很困难。”

  即熙似乎松了一口气。

  雎安想,即熙应该也希望与他好聚好散,或许在她眼里他们早已是分散的结局。

  他思念的这个姑娘,并不需要有谁一辈子与她同行。对她来说来者皆为缘,去者皆由命,未来和过去她都不计较,生命只有当下。

  他喜欢她的洒脱和自由,也因为这洒脱被遗弃。虽然说喜欢她只是他自己的事情,但他偶尔也希望,她能回头看看他。

  他这么想着,却发觉身边姑娘的脚步声一轻一重十分别扭,于是雎安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去:“你脚崴了么?我背你罢。”

  “不用,你伤才刚好。”

  “奉先城的路我不熟,你帮我看路,我来背你,如何?”

  那边安静了一会儿,一只手就搭上了他的胳膊,温热隔着袖子传递过来。那个姑娘说道:“你怎么连崴脚都能听出来?幸好苏寄汐比较轻,换作是我原来的身体,你可能要背不动我。”

  雎安忍俊不禁。

  即熙环住雎安的脖子,趴在他的肩头,慢悠悠地吃着糖葫芦。雎安的肩膀很宽阔,衣服的料子光滑带着点凉意,他的步子也很稳。

  让她想起她私自闯门禁离宫的那个夜晚,雎安救了她,然后背着受伤的她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,一路萤火虫相伴。

  “你原本很重么?”

  “也没有啦,多年习武总比苏寄汐结实一点。我十七岁之后又长高不少,骨架也变大了。”

  “这七年里,你过得开心么?”

  “那是当然,悬命楼的钱多到花不完,生意我可以挑着做。全梁州最好的美酒美食我都吃过,最美的美人美景我都见过,自然是开心的。”

  即熙的双腿得意地晃悠着,和小时候一模一样,雎安不禁笑起来。

  “便如同悟机的庇护咒、师父之死加诸于你身上的误解,除此之外应该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事。这七年里,你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?”

  雎安的声音低低的,安稳又柔和,像冬日里温暖的泉水,出其不意地落在即熙的耳边心上。

  你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?

  即熙不由得怔了怔,手里的糖葫芦也僵在半空。

  委屈这个词在平时会被她归为矫情,强者如她并不需要讨好谁,何来委屈一说。

  她早知道世人如何看待她,善恶正邪如此分明,她有时候也觉得,或许真相没那么重要。

  无数和她有仇的没仇的人排着队嫁祸给她,受了她恩情的人也不会领情,她已经对此波澜不惊,甚至如同看戏一般谈笑评说。

  恶名如何?唾弃如何?那些都不妨碍她纸醉金迷,自在快活。

  她总是想,她大概是这个世上最潇洒豁达的人了。

  有什么好介意的?

  没什么好介意的。

  反正她也解释不清,反正没人听她说话,没人会相信她。

  不知为何,即熙却觉得眼睛发热,她慢慢地把头埋在雎安的颈间,低声说道:“雎安,你有没有见过弱者对于强者的欺凌?他们都说那是正义。”

  这般世间第一的潇洒豁达,在此刻被雎安一句“你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”击溃。

  即熙突然觉得这七年来她已经经受了莫大的误解,担了无数不属于她的罪孽,和莫名其妙的仇恨,一重一重堆叠上来,压得她踹不过气。

  是啊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她揣测她。

  可是她也不喜欢,这个只要知道她的身份,就人人都想讨伐她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