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“自乐园浮上的事物”(2 / 2)
被准确击碎核晶的两只怪物,就这样动也不动地消失在空气中。
“结界封闭。”
少年握起拳头,光带也随之消灭。
“……伊格尼德?”
“很精彩。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沁力余波。”
‘啊啊,我懂了。消灭幽幻种的最佳方法是洗礼系,但再怎么小心都会产生余波呢。
换成是浓缩后的沁力结界,就能将余波留在结界内部。这样一来,就算身处在魔笛结界中,也能将沁力控制在最低程度,避免被敌人发现。’
“是的。话虽如此,麻烦的是由于魔笛结界的影响,诺耶顶多只能感应到这附近的幽幻种。我和诺耶倒还无所谓,榭尔提斯你呢?”
“……我知道。”
带有魔笛的双剑能够突破幽幻种的障壁。其代价则是,失去沁力的这副身体也将遭受幽幻种的直接攻击。
……魔笛倒还能够无效化。
……但最危险的,莫过于幽幻种隐藏于暗夜之中的利爪和獠牙。
“目的地应该就快到了。最好提高警觉——”
才前进一步的空白,脚下的动作忽然停止。停下来了?不,或许该说是愣住比较贴切。就是如此不自然的动作。
“伊格尼德?你怎么了,伊格尼德?”
“……在那里。”
全身漆黑的异篇卿喃喃自语之际——
冷意袭来。
仿佛被某种未知的怪物舔弄背部——仅能这么形容的恶心感瞬间传遍全身。
“哇……啊……啊啊啊!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”
“冷静点,诺耶。快冷静下来。没事的,对方还未发现我们哦。”
抓住几乎情绪失控的少年,空白将他抱了过来。
“这个……是……!”
“明白了吧?榭尔提斯。那就是我们的对手。”
——完全理解了。
全身的汗腺大开,从中喷出冰雪般的冷汗。并非敌人的魔笛或视线,仅仅“存在”于眼前的那股威吓感…………竟然如此可怕……
那东西,正悠然地站在树海之中的一块草原地上。
披上夜色的长袍,手持一根长杖拄地的人类身影。
……那就是幽幻种?
……从外观来看,几乎就是人类了。
尽管和人类的肉体不同,是由深紫色的雾气所组成,但至今总是以怪物姿态出现的幽幻种,居然还存在着如此酷似人类的外型。
‘完全相符。我认得那个幽幻种。’
胸前的机械水晶忽然闪动道。
‘秽歌之庭诞生之际,与其一同诞生的最古老幽幻种。它们是比禁忌水晶更高阶的神性存在“瑟拉的意志法则体”的投影。由于是镜中的投影,三只都被称为瑟拉的虚像,个体名也都分别冠上与“瑟拉的意志法则体”相同的名字……这些是某个人在很久以前告诉我的。’
“等等,伊莉斯。你说那些幽幻种的位阶比禁忌水晶还要高?”
‘不,它们纯粹只是瑟拉的虚像。关于本体“瑟拉的意志法则体”,我也没有详细的资料。唯一不变的是,其投影仍然是幽幻种无误。只不过,本体实在太强大了。’
“……于是其投影也强得惊人了。”
最古老的幽幻种。所谓瑟拉的虚像,正是和禁忌水晶同为高阶存在,却拥有与禁忌水晶相反属性的怪物吗。
“……就是它吞了诺艾西斯?”
“吞下诺艾西斯的是阿玛迪斯。简单来说就是黑龙外型的幽幻种。至于人类的外貌。那则是另一只叫‘赫凯特’的个体。”
听见伊格尼德的这句话,诺耶顿时停止哽咽。
“现在说明有点晚,总之双子他们最初和黑龙对峙时,诺艾西斯施展了追踪术式。之后我才救出诺耶,而这次是第二次踏上浮游岛了。”
“诺艾西斯的追踪术式……在魔笛结界中无法判读。”
黑龙不知移动到浮游岛的哪个位置。所以当众人来到之前遭遇黑龙的地点碰碰运气时,却是见到眼前的圣者。
“这么说,三只个体并非总是待在同一处了?”
‘会随时间而变化吧。三角形的魔笛结界共有A、B、C三个顶点,瑟拉的虚像在守护这些顶点时是不固定的。这个地方昨天是黑龙,今天就轮到圣者了。’
倘若真是如此,事情就相当棘手。
此行的目标黑龙,无人能预测它移动到哪个顶点。然而若要救出诺耶的姊姊诺艾西斯,势必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。
“既然这样,那只龙的位置在?”
“根据诺耶的念话情报,另一支异篇卿队伍刚好也发现其他的个体。很遗憾,对手也不是巨龙的外型。”
不是自己这队或异篇卿的队伍。如此一来,那只必须优先打倒的黑龙,正在与其交战的队伍就是…………
‘是优米那一队呢。’
“可恶,居然是优米。偏偏黑龙还具备最危险的魔笛。”
“想去帮忙的话就动作快吧。假如优米能打倒黑龙并救出诺艾西斯,当然是再好不过。如果办不到,我们或是异篇卿的队伍,两者之中首先打倒眼前幽幻种的那一组,就必须赶去支援天结宫的队伍了。”
“不用说我也知道。”
榭尔提斯屏住呼吸,缓缓举起两把双剑。
无论优米能不能打倒黑龙,自己都必须在最短时间内与她会合。唯独这个使命,自己绝不能让给其他人。
“是时候了吧。诺耶?”
“……我也不要紧了。”
主动放开伊格尼德牵住的手,苍蓝发色的少年迳自往前走去。
步伐没有一丝的迷惘。
【Isa da boema foton doremren ife I she cooka loo zo via】(来吧,诞生之子,倘若世界期盼你的到来。)
第二次的开放序词。
“以刚才的五十倍密度展开局部结界。伊格尼德和大哥哥,请你们一起配合我。”
浓缩于诺耶两手的光带。
它们如暴风雨那样不断卷动再卷动……
“展开。”
数百道苍蓝的光辉。浓缩沁力结界,进一步提炼为光线的无数光带,不约而同地洒向圣者的头顶。
——就是现在!
“圣者的特征是‘无限进化’。随时间流逝,魔笛的威力和魔笛障壁会愈来愈强,直到无法抗衡的地步。唯一胜算就是在短时间内击破!”
‘祝你旗开得胜。’
耳边听着伊格尼德与机械水晶的声音,榭尔提斯飞奔而出。
目标仅有一个。
对上瑟拉的虚像“Heckt-Laspha【非母性的主宰者】”。
榭尔提斯的队伍,开始交战。
诺耶的局部结界。
它与洗礼系术式的决定性差别在于,就算敌人能避开第一击,依旧还保有杀伤能力。压缩为光线状的光带一旦直接命中,便会削弱幽幻种的魔笛。即使打偏了,落弹处的半径数公尺内也将笼罩着沁力结界。
‘榭尔提斯,注意不要被打中了。’
“我知道。”
然而数量如此之多的光带,要全数掌握可说是天方夜谭。
——被击中也在意料之中。
抱着这样的心态向前直冲,但豪雨般落下的局部结界却连一发也未曾落在自己身上。
它们在接触的瞬间就于空中自行转弯,改变行进轨道。
‘那名少年,专注力实在太惊人了。竟然能以超高密度施展大规模的沁力术式,操控起来也得心应手。’
“……这才是对方真正的本事吗。”
和黄金及空白一样,那名少年也是异篇卿。身为敌人时是一大威胁,此刻却再也没有比他更可靠的帮手了。
——只需要一击。
瑟拉的虚像,其厉害之处在于可怕的魔笛。对方的魔笛结界固然也十分强大,但榭尔提斯的双剑依然可以轻松突破。
‘敌人没有动作。就这样以最短距离逼近。’
局部结界击中圣者的头部、肩膀、手臂。
尤其在脚边,击中地表的局部结界层层加叠,构成一道强大的沁力场,封住对方的行动。
剩下五十公尺……三十公尺……二十……十……
挥出双剑后可以直接砍中幽幻种的咽喉——当榭尔提斯踏入这条境界线的瞬间,状况发生了变化。
‘…………’
幽幻种微微举起右手的长杖。仅这么一个动作——
叮……叮叮…………叮…………
某种硬物如啜泣般破碎四散的声响传入耳里。冰冷的旋律。令闻者的胸膛深处顿时被空白所占据的哀愁音色。
…………这声音是?
……和我以前听过的一样?
这个声音,与幽幻种大举入侵时,冰结镜界破碎的声音完全相同。
“榭尔提斯!”
“——!”
倘若没有伊格尼德的警告,一切或许就到此为止了。
“唔!”
将身体弓屈至地表高度后,圣者的长杖立刻从头顶掠过。长杖本身虽不知带有何种力量,但绝不会只是一根普通的黑色棍棒。
下一刻,榭尔提斯发现了。
诺耶所展开的数百道局部结界,竟一个不剩地消失无踪。
——刚才的一个动作,就抵销掉所有的结界?
——而且还是数量如此之多,精准无比的沁力结界?
‘是高阶幽幻种的“黑唱”。释放特殊波长的魔笛,以抵销洗礼系之外的所有沁力术式……一出手就使用这招吗。’
“那么,这招呢?”
不同于往左前方闪避的自己,伊格尼德反而绕至圣者的背后,刺出针一般细的刀身。
幽幻种对此毫无反应。
噗滋!
一记沉闷的声响,伊格尼德的剑静止不动。在触及幽幻种的长袍前,这一剑的威力已经完全被刀刃和长袍之间的魔笛障壁吸收殆尽。
Heckt: Te E wi nes Laspha -di- hec Zelah. E nes Ema Lef Selah, ilmei elahdevs hec?(赫凯特:汝为非母性的主宰者。瑟拉的意志,伟大者啊……为何要否定?)
奏出的旋律,其声音就如同一名谨言慎行的圣人。
待数十、数百道黑色光线在脚边窜动之际,众人才发现这是圣者所咏唱的魔笛。
“是我的局部结界!”
诺耶术式的魔笛版。
它们来自上下左右,从全方位贯穿伊格尼德的身体。
“伊格尼德!”
全身遭魔笛结界贯穿的异篇卿,整个人飞舞于半空中。在魔笛的侵蚀下,西装的肩头破裂,侧腹的部位碎裂,最后则是那顶爵士帽被冲击所弹飞————
“哟咻。”
眼看即将离开头顶的帽子,空白及时将它抓住,再度戴回头上。
“不愧是无限进化的怪物,这么快就学会我们的招式了。果真不负最古老的幽幻种之名。”
保持手按帽子的姿势,他动作优雅地着地。
“没事吧!”
“你在担心我吗?真令人高兴。”
“……我没那个意思。”
“开玩笑的,损伤正如你看到的这样。”
黑色西装的各部位都破烂不堪,然而,伊格尼德本人不仅未被魔笛侵蚀,就连丝毫的外伤也见不到。
“没问题哦,魔笛对伊格尼德无效。”
“咦?”
“对不对,伊格尼德。因为——”
“诺耶,不可以多嘴哦。那可是我最重要的秘密。”
空白指贴嘴唇,制止对方的发言。在这段期间,破损严重的西装也被修复得完好如初。
“……伊格尼德,这是怎么回事?”
瑟拉的虚像直接打中了伊格尼德。那一瞬间,他应该暴露在数百甚至数千倍于人类承受极限的魔笛之下才对。
“因为某些缘故,我对魔笛也有一些抵抗力。虽然有其限度,但总之比普通人高出不少……诺耶,你先退下,专心负责支援。除了我和榭尔提斯,就算巫女也挡不住刚才的魔笛。”
空白拔出刺入地面的细剑。
“另一方面,我们靠沁力术式取胜的机会微乎其微.假如双子都在的话或许另当别论,不过要突破对方的魔笛障壁,本身就是件很累人的工作了。”
圣者一步也未曾离开原地。
面对三人的联手攻击,圣者也仅是模仿诺耶的局部结界并加以反射,根本未展现敌方原有的真正实力。
‘为了打开秽歌之庭的门,对方应该分出了一大半的力量。之所以没有积极行动,恐怕就是这个原因吧。’
“刚刚那是一心两用的结果吗……”
在如此分心的状况下,仍旧具备非比寻常的魔笛及威吓感。若是待门扉完全开启后,就真的无人可敌了。
“诺耶。”
“嗯?”
“白银先生那边我会去解释清楚……你先将准备用于‘重界’计划而提炼的沁力释放出四百九十年份。”
“一定要替我解释哦?”
“当然。如果不这么做,光碰到魔笛的余波就得被迫退场了。”
少年点点头,身体随之浮现发光的刻印。那复杂的纹样陆续自皮肤剥落、浮出,然后消失在空气之中。
“榭尔提斯。”
“我知道。总之就是设法击中对方吧?”
“可以的话最好动作快。趁着对方还小看我们的时候。”
举起细刃双剑,黑衣打扮的异篇卿面露罕见的白嘲般笑容。
“……在它拿出真正实力之前。”
*
窜起的黑烟。
被熊熊的烈火所焚烧,遭魔笛污染的树叶转眼间化为黑炭。
“嗯——真是无趣。”
擦拭着脖子的汗水,娜塔拉夏在附近的一棵树下躲避火焰的高热,同时用手不断煽风。
“啊——不行,这样一点也不凉。”
背后的火柱仍高高耸立着。
娜塔拉夏以沁力创造出的火焰,就和真正的火焰没有两样。藉由那庞大的沁力与热量消灭幽幻种,正是她的拿手绝活。
“话说实在好无聊。从门里跑出来的幽幻种,居然就跟普通的没什么两样。难道就没有更能接纳我全部的……哎呀?”
“看来这边也结束了。”
金发大剑使自暗处走出。他一手举着远超出成人身高的大剑,身上看不出丝毫的外伤。
“久等了吗?”
“不,我也刚好解决完毕。阿尔玛迪大人您看起来平安无事,真是令人高兴。其实要是出了什么事,我反而会吓一跳呢。”
用手梳理着微湿的头发,娜塔拉夏轻轻一笑。
“对了,关于巫女一事,这么做真的好吗?”
“释放巫女是伊格尼德谈判而来的交换条件,只能照做了。”
阿尔玛迪的语气十分平静,仿佛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。
没错,被掳来的巫女春蕾并不在现场。她早已被释放,并动身前往隔壁的浮游岛——天结宫队伍所抵达的地点。
“不过,等击败瑟拉的虚像后再放人,应该也无所谓吧?”
“如果纯粹为了巫女的战力,确实是这样没错。不过这么一来,有可能出现棘手的状况……这就是我的结论。”
“怎么说呢?”
“继续带着巫女和瑟拉的虚像战斗,万一遭到对方的攻击,导致巫女身受重伤或是致命伤,后果将会如何?”
“啊,原来如此。”
作为交换条件的巫女将不复存在。
不仅如此,对天结宫而言,春蕾的死亡全是异篇卿将其带上战场所致。这样一来,天结宫也不会再按兵不动。
“至于伊格尼德的交换条件,倘若他觉得这是救出诺艾西斯的必要手段,我也不会去追究些什么。毕竟确保那对双子的安全,正是眼下的当务之急。”
“既然阿尔玛迪大人这么说,我自当遵从。”
苍之诺耶和碧之诺艾西斯。
从长达千年的假死状态中苏醒的真正“沉睡之子”——能够取代冰结镜界并发动新结界的,就现况来说只有这两人了。
“为了封印秽歌之庭,据说距今千年前曾经拟定过上百甚至上千种计划。当时的学者们连续几天几夜不断讨论,最终筛选出两项计划和两种结界。分别是透过禁忌水晶而产生的‘冰结镜界’,以及另一位天才所创造出来的最终结界‘乐园幻想’。”
禁忌水晶所授予的神性术式“冰结镜界”。
人类所创造的人工术式“乐园幻想”。
诺耶和诺艾西斯这对双子,便是千年前被培育为后者核心的代言人。
“瑟拉的虚像为何要吞噬诺艾西斯,目前不得而知,但从上述的这件事情来看,其实并不难理解。”
“是的……冰结镜界就快支撑不住了。想必幽幻种也隐约察觉到了这点。所以它们才会抓住剩余的危险因子——也就是诺艾西斯。”
并非杀害而是俘虏。
如此一来,其余的危险因子将前来营救诺艾西斯。瑟拉的虚像企图将他们一网打尽。
“不过很抱歉,我从来就没有被人轻松打发的习惯。娜塔拉夏,你呢?”
“是的,暖身运动刚好做完。记住啰,贝多玛,要是中途逃跑的话,就准备变成黑炭吧。”
“…………真是个有趣的……笑话。”
干瘦的枯树间混入一个细长的人影。
身高与普通男性相仿,细瘦的身躯将肌肉、脂肪和水分都控制在最低程度以下。身穿迷彩服站立不动的姿态,就酷似构成树海的众多树木之一。
异篇卿第四位“钝色”贝多玛。
男子的右手是步枪,左手则拿着一把小型的自动手枪。
两者的颜色都是白中带灰,弹匣及枪口等处更有瘤状的突起,是令人联想到动物骨头的咒术性质装备。
“我已经……去看过那条蛇了。”
“哎呀,动作真快。感想如何?”
“……看了就知道。就在那边开阔的空地上。”
瑟拉的虚像之一米克维克斯,据说其外表正是一条大蛇。
“我打头阵,再来是贝多玛。娜塔拉夏,你就排在最后。”
“了解。”
走在前头的阿尔玛迪不仅放轻脚步,同时也屏住呼吸。其余两人则紧随在后,穿梭于树海的密林之中。
不久,白银的步伐戛然而上。
“————”
大剑使默默地指向树林中的一片开阔空地。了解对方的意思后,娜塔拉夏从阿尔玛迪的背后探出头并向前望去。
“…………”
……原来如此。
她紧张得想吞吞口水,但抽搐的喉咙却无法如愿。
一只盘蜷而眠的大蛇。
……这就是瑟拉的虚像。
方才还热呼呼的身躯,如今仿佛被抛入冰冷的海水那样不寒而栗。对方分明是闭上眼睛……却已带有如此可怕的魔笛与威吓感。
“看上去好像在睡觉的样子。”
幽幻种的特征之一为鲜红灿烂的眼睛,而眼前的大蛇却是牢牢地闭上双眼。
全长约有好几十公尺。
仅仅是头部大小就和一名成人相仿,全身则笼罩着深紫色的雾气,令人无法掌握它的全貌。
“就这样让它永久长眠吧。没必要在战斗之前先把它叫醒。”
大剑使从幽幻种的正面步步靠近。之所以不选择背后的原因,主要是为了在大蛇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能及时反应过来。
大剑平举,阿尔玛迪以脚尖用力蹬地。
这个瞬间——
睡眠中的大蛇,竟保持双眼紧闭的状态迅速抬起头部。
“……怎么会?”
醒来时也闭着眼睛?是靠听觉来感应阿尔玛迪的接近吗?不,若是如此,应该更早之前就会发现才对。
那么,莫非这家伙——————!
“眼睛……打从一开始……根本就不是闭着的……”
“没有眼睛的个体吗。阿尔玛迪大人!”
阿尔玛迪锁定地面的必杀一击扑空,身体失去平衡。大蛇的下颚迅速自头顶处扑来。
————滋!
伴随沉闷的声响.物体被幽幻种的障壁弹开。
“……沁力的高阶刻印弹……也只能打穿数公厘吗。”
不知是何时射出的子弹,只见贝多玛手中的枪身冒出一丝针般的白烟。
障壁仅有些许的破损。
它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便已修复,并完全再生。然而——大蛇的动作也随之一滞,阿尔玛迪得以藉机脱离幽幻种的攻击范围。
“阿尔玛迪大人,大蛇具有无限的再生能力!必须一击打倒,或是改用连续攻击让对方来不及再生。”
“我懂。”
对上瑟拉的虚像“Miqveqs【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】”。
异篇卿队伍,开始交战。
……使尽浑身解数的术式。
……将全身的寒意彻底烧尽的业火!
“世界彩色‘真朱’————火焰啊,醒来吧。”
娜塔拉夏的指尖洒出火花。
它们吸收周遭的氧气,呈爆发性膨胀、引爆,然后化为直冲天际的巨大火柱。
“去吧。”
朱红色的火柱团团团住米克维克斯的全身。只要娜塔拉夏一声令下,降临系的沁力所产生的火焰便会永久持续焚烧魔笛障壁。
‘…………’
瑟拉的虚像注视着火焰,头部往一旁稍稍挥去。
噗滋!
米克维克斯
刺耳的声响传至鼓膜。这一刻,包覆大蛇全身的业火一丁点不留地消失在虚空中。
“真有一套!”
喉咙挤出的声音不知是悲鸣、兴奋抑或是疯狂。怀着这股沸腾的感情,娜塔拉夏举起空着的右手。
“不过很可惜,你的脚下还留有火种哦?”
弹至杂草上的火花正是本体。不足一公分的火种在娜塔拉夏的命令下再次膨胀为火柱。
劈啪!
障壁出现细小的皲裂。锁定那微不足道的裂痕,贝多玛的子弹仿佛被吸去一般紧接着命中,更加扩大了裂缝。
“这就够了!”
白银穿过熊熊烈火的缝隙间,挥出手中的大剑。
如同白银这个称号,灿烂耀眼的刀身。魔笛障壁上将近一公尺的裂痕再次被挖动,
眼看就要完全断裂————
瑟拉的虚像忽然亮起双眼。
空洞般的眼眸深处,浮现出散发炫目光辉的绯色宝珠。
“……那是!”
一阵近似头痛的晕眩感,让娜塔拉夏下意识咬紧牙根。
那绯色的宝珠……尽管大小不同,但不正是藏于统政厅圣廊的“米克瓦的绯眼”吗!
米克维克斯。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。
米克瓦的绯眼。仅只是置于那处,观测世界万象的沁力系统。这么说来,我们至今一直认为是宝珠的东西,原来是——————?
‘我的障壁啊,回来吧。’
轻柔的声音。
柔情得令人心神荡漾,包括战意,世间一切的不安与恐惧都被连根夺去。娜塔拉夏确实听见了这样的一个声音。
……圣母般的声音。
……这会是幽幻种所发出的?
“幽幻种,这点把戏就想唬人?”
阿尔玛迪的大剑,连同空气一并劈开幽幻种的甜言蜜语。
然而——却被前一刻再生完毕的障壁所阻挡,整个人和贝多玛的子弹一起反弹至后方。
Miqveqs: O E wi new neoles veqlem. chein jas lef Selah, bec omnis elahdeus vequ?(米克维克斯:汝为梦中之蛇。瑟拉的左身,不动者啊……为何会在此?
米克维克斯的魔笛。
一个个的形状是锁炼,它们相互结合形成球状,对准阿尔玛迪毫无防备的头顶压去。不,就在压中的前一刻——
“——喝!”
异篇卿第一位放声怒吼。
他将单手持拿的大剑改以双手握住,仅靠两手的臂力抡起大剑。剑尖陷入球状魔笛之中…………一秒……两秒………………魔笛构成的球体被劈为两半,就此碎裂消失。
这是玛哈的黄金六面体所创造的钢铁材质。
再透过娜塔拉夏的火焰熔解、提炼。贝多玛担任刀匠,最后由诺耶和诺艾西斯这对双子持续祈祷无数夜晚而成的大剑。
——过程中时时刻刻注入沁力的一把刀。
辅以阿尔玛迪的剑技后,便成为魔笛也难撄其锋的至高大剑。
“娜塔拉夏!”
“是!”
魔笛的残渣附着于阿尔玛迪的双手。在它们蔓延至全身前,便被娜塔拉夏烧得一干二净。
一一砰。
“您不要紧吧?”
“没事。贝多玛,你怎么样?”
轻松回答的阿尔玛迪,至此才终于落地。
“再……拖下去……会很棘手。”
“刚才的动作也被记住了吗。”
瑟拉的虚像蜷曲起身子,一动也不动,只是用那看似绯色宝珠的眼睛不断观察这边。
——它在记忆我们的一举一动。
——莫非是为了分享给其他两只个体?
“真是个麻烦的对手呢。想不到魔笛障壁本身竟然也具备无限的再生力。”
过去从未出现能如此迅速恢复障壁的幽幻种。
即便烧毁或射穿障壁,一样会立即再生。但若无法突破障壁,哪怕是阿尔玛迪的身手也难以击中对方。
况且,万一真能突破障壁,后面仍有一道最困难的关卡。
“娜塔拉夏,听说大蛇的逆鳞,好像是全浮游大陆上最坚硬的东西吧?”
“是的。如果伊格尼德的情报属实,恐怕阿尔玛迪大人您也很难突破。”
“是吗。”
他面无表情地回答。
“……玛哈……传来消息。”
“是好消息?”
“……算是最坏的消息。就和当初料想的一样。”
持枪的异篇卿喃喃道出。
“伊格尼德目前交手的似乎不是黑龙,而是圣者。”
“……原来如此。签运真差呢。”
听完贝多玛的报告,全身的疲劳仿佛一口气涌出。
拥有獠牙的黑龙,具备最强大的迎击能力。
拥有鳞片的大蛇,具备最强大的防卫能力。
地位相当于首脑的圣者,则是与两者分享情报,得以无限进化下去。
异篇卿的目标是掳走诺艾西斯的黑龙。
但若真的对上专精于攻击的黑龙,人类根本无从抵御它的魔笛。
“要打倒黑龙,所派出的人选就必须能承受对方那无法防御的魔笛。唉……为什么不是那个号称可以抵销魔笛的天结宫护士去对付黑龙呢。”
“只能算运气不好了。包括我们,还有处境更为尴尬的天结宫队伍。”
白银平静的叙述,恰好明确印证了现况的严重性。
“暴露在龙的魔笛下,届时将会有人牺牲吗……”
*
地面上杂乱生长的树木,其根部错综交叠并暴露在外。走出这段堪称树林迷宫的崎岖道路后,尽头处是一片开阔的岩石地带——
散布无数巨大岩石的丘陵上,它就出现在最高处的位置。
漆黑的巨龙。
尽管称为龙,但并非拥有地龙那样的宽大体型,反而为细长的流线形状。包括头部的形态与尾巴的长度,基本上或许更接近蜥蜴。
……当初见到千年前的大型幽幻种时,还以为不会再有更可怕的个体。
……但我错了。
令人敬畏的威吓感及从容不迫的的气势。更重要的是,那翻腾于全身的悲哀魔笛。它们轻易颠覆了优米以往对于“幽幻种”的印象。
幽幻种——
从区区的怪物,转变为凌驾于人类之上的至高存在。
但在体认到这一点时,一切却已经太迟了。
“黑猫小姐,黑……猫小姐!”
“唔!不行,完全昏过去了。全身都是魔笛……!”
幽幻种洒出的深紫色气息。
位于一直线上的庞大岩石瞬间融化为液体,连接触的地面也发出滋滋的声响,逐渐腐烂。
……分明没有直接命中。
然而,远远站在后方的黑猫却大口吐血,接着倒地不起。即便她全身穿着沁力衣,巫女又在皮肤上施加了沁力刻印。
不光是黑猫。
“……!”
春蕾叫了一声,同时双膝触地。
“春蕾!”
“…………我……不要紧。”
黑发少女的身上冒出绯色光辉。她施展用于净化魔笛的洗礼系术式,右手朝着自己,左手则对准黑猫进行放射。
“果真是可怕的怪物。不过,如今不可再浪费时间了。必须尽快将它打倒,然后治疗黑猫的伤势——优米阁下?”
“……是的,泽道尔先生。”
“嗯,我耗费数十年岁月所炼制的圣域术式五重装甲,在刚刚的气息中被全数击溃了。虽然紧急修复了其中一块,但若再碰到同样的气息,可能就无法抵挡。”
“怎么会!这样一来,我们该如何战斗——”
“不必担心。”
单手举起那尺寸更胜于雷奥大剑的锤矛,统政厅的守护者露出一个很不习惯的笑容。
“沁力并非我的铠甲,这副终生未曾停止锻炼的肉体才是我真正的铠甲。我已经掌握气息的范围,只要不直接接触便没有大碍……先别着急,敌人的破坏力非比寻常,与其想着要如何给予有效的打击,不如多思考要怎么避开攻击。”
“——我知道了。”
“就是这股气势。那么,我这就上了。”
对上瑟拉的虚像“Armadeus【龇牙其意志者】”。
天结宫与统政厅联合队伍,开始交战。
掀起大量粉尘,泽道尔凭藉惊人的脚力奔向巨龙的右方。
“就是现在!”
优米藏身于灰蒙蒙的粉尘中,往龙的左侧跑去。
由于泽道尔的庞大身躯快速逼近,巨龙的注意力自然会被吸引过去。自己则乘机进入对方的死角处,看准毫无防备的那一刻击出洗礼系的术式。
然而——
‘…………’
黑龙的眼珠忽然转动。
——在紧盯着我?
脸部朝向第一,视线却紧追自己不放。
恐怕是感应到沁力的潜藏量,认定这名娇小的少女正是幽幻种的天敌,必须在第一时间击溃的缘故。
‘————’
巨龙张开下颚,口腔中溢出深紫色的光辉。
“是刚才的气息吗!优米阁下!”
听见泽道尔的怒吼,优米默默地点头,随即停下脚步与黑色巨龙对峙。敌我双方距离十公尺左右,已足够施展洗礼系术式。
【ele So Phi-a-s Arma-Riris】(请接纳一切我能实现的愿望)
开放序词。
她开启力量之门,将全身的沁力转化为洗礼系的术式。
“优米阁下,这莫非是要和它硬碰硬!”
遭到第一波气息攻击时,自己便已经有所觉悟。
……倘若目标锁定我一个人的话,无论如何都是躲不掉的。
仅余波便使得远处的黑猫和春蕾遭受魔笛侵蚀。换成直接命中,一切的防御都将毫无意义。
……所以这是第一次,也是决定双方命运的冲突。
“尽管放马过来吧!你的对手是巫女!”
集结于巨龙口腔中的光芒射出。
黑龙朝着周围数十公尺释放出魔笛。在发动的同时,优米也释放了自己的术式。
绯色光辉与魔笛之光。
两者在虚空中碰撞、混合,然后伴随清脆的声响一并消灭。
‘…………!’
优米发现瑟拉的虚像似乎抖了一下身子。
确信自己完全占据优势的强者,在受到弱者意料之外的抵抗时所暴露出的片刻空档。把握住这个空档——
“…………双……重……连谣。”
双膝跪地的春蕾抬起脸来。
绯红与苍蓝。
充斥着美丽对比色的沁力结界包围了黑龙。这便是巫女两人联手施展的双重术式。以春蕾为术主,事前便已经准备好的仪礼。
“…………奏唱!”
劈啪——!
巨龙的魔笛障壁破裂。
那些许的裂痕,统政厅的守护者并未错过。
“接我全力一击吧!”
突破障壁的缝隙处,奇重无比的锤矛深深刺入巨龙腹部。
黑龙庞大的身躯开始晃动。
在此同时,笼罩整座浮游岛的魔笛结界也大幅扭曲。
“……结界扭曲了!”
优米目不转睛地注视头顶上出现的异象。
“泽道尔先生,刚才的攻击奏效了!瑟拉的虚像受伤,连带使得魔笛结界也受到影响!”
在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下,她下意识这么欢呼道。
与如此绝望的对手相互对峙的重担及紧张,然后是伴随而来的小小希望。优米甚至忘记擦拭汗水﹒正准备施放下一波术式时——
“糟糕。各位快撤退!”
快逃。
统政厅的守护者出声警告,更是代表了现场的绝望。
‘——————!’
漆黑的巨龙咆哮。
开启的下颚并未吐出深紫色的气息,而是露出一根黑色的獠牙。
——獠牙?那就是黑龙的力量来源?
——极度升华的魔笛物质化后降临于世界的形态。
Armadeus: U E wi new bran sraghch. tiein jas lef Selah, omnis elahdeus arma?(阿玛迪斯:汝为威勇巨龙。瑟拉的右身,行动者啊……为何要龇牙?
黑龙的魔笛。
自黑色獠牙生出的黑光覆盖天空,将整个世界转眼间化为黑夜。这片夜色又化为龙的气息,朝全方位扩散开来。
树木。
岩石。
土壤。
空气。
这一切都遭到魔笛的侵蚀,转变为黑紫色。不仅如此,这股气息更是往趴在地面的巫女直扑而去————
“春蕾!”
“……以……沁力结界防…………——————!”
用于防御的沁力结界,在气息的面前整个烟消云散。触及魔笛的黑发巫女全身不停地颤抖,接着倒地。